第 107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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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7 章
溫無晴話音剛落, 連帶著周遭還在輕柔吹著的風都停了。
彩蝶蝶翼顫抖幾下，便從她手指處離開，往別處飛去。
“可是……”
姚念蕓呆滯片刻, 攪著腕間銀鏈上的銀蓮花, “這樣的話，你就再也不能有來世了。”
而且師兄也會很難過的吧，他本就沒幾個親人了, 如今好不容易得知溫無晴的下落了, 卻是再見即為永別。
她不想饒過江衍，但留著江衍一天，師兄就會有危險。
可她同樣也不想溫無越難過。
“說起來，你好像很了解無越。”
瞥著少女糾結的模樣, 溫無晴含笑打量了她幾眼，唇邊梨渦顯現，“是我那弟弟的小新娘嗎？”
雖然她死了很久, 但依稀還能辨別出眼前的小姑娘, 身上都浸滿了她那乖巧弟弟的氣息。
這種程度的標記, 不是親近到伴侶那個階段都不會擁有。
“啊？”
面上躁意浮現，姚念蕓漲紅了臉，連忙擺了擺手, “沒有沒有, 我同師兄沒什麽的……”
就只是親親小嘴拉拉小手而已，應該也沒什麽的吧。
有些汗流浹背了, 這種見家長的感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嘛！
還要長輩被說什麽小新娘, 更羞恥了…
姚念蕓有些迷迷瞪瞪地想著。
見小姑娘躁得慌, 溫無晴也就不再過多打趣，指尖蓄力, 於半空中劃開一道弧線。
周遭鳥語花香的畫面如摔碎了的瓷盞一般分崩離析，露出外頭墨黑煙霧繚繞的景色。
姚念蕓還未來得及看清那裏頭的東西，便覺得身上驟然一輕，好似朵蒲公英般迎著風往前。
不消片刻，便又回到了那處院子。
落地後，姚念蕓揉了揉眼睛，往空中瞧去。
一青一白的兩道身影於空中碰撞、對峙，竟是打得有來有回。
蓬勃劍氣四下肆虐奔湧，如淩厲的風刮過，將院中的花草盆景悉數吹落打散。
破碎的小石塊被狂風席卷，不分敵我地相互撞擊，化作縷縷齏粉，在這院落內蔓延開來。
許是那互相纏鬥的二人沒發現她們兩人的身影，姚念蕓一邊抽出銀劍，擋住飛襲過來的碎石，一邊拉著溫無晴往沒被波及的安全範圍裏面退。
“咳咳咳——”
姚念蕓眼眉微蹙，勉強擡頭，在模糊畫面中去尋溫無越的身影，“師兄！”
可惜她喊出的聲音消散在這淩冽的風聲中，毫無水花。
於空中執劍的那道青色身影如迅疾的風，手中的招式又快又狠，根本不給對面人反應的時間。
無塵劍鋒銳利，閃爍著瘆人的寒光。
周遭的空氣短暫凝固了一瞬，隨即又快速流動。
大抵是註意到姚念蕓的身影，溫無越收劍回勢，掌心發力，猛地拍到江衍肩膀處。
對面的江衍一時不察，握著雙劍的兩只手滯澀意傳開，掌心脫力，直直落在地上。
“師兄！”
姚念蕓收回銀劍，忙沖到他身邊抓住衣袖，上下打量，“你怎麽樣了？可有受傷？”
面親的人在那兩點妖艷紅痣的襯托下，往日裏本就血氣不多的臉上，此刻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。
指腹下的觸感僵硬緊繃，不覆以往的柔軟，仔細感受下，還有鱗片的粗糲感。
“我沒事。”
溫無越調整好狀態後咽下喉中血腥，垂眸朝她笑了笑，“只是妖化了半刻鐘，別無大礙。”
待目光觸及到青衣少女身後不遠處的人時，他瞳仁微微睜大，握住劍的手也不禁微顫，“……姐姐？”
“阿弟，好久不見。”
溫無晴緩步踏來，撥去遮擋視線的額發，看清如今的溫無越時微微笑道：“沒想到你都已經長得這麽高了。”
溫無越怔楞片刻，雖然知道溫無晴很早之前便已經死去，但仍舊不死心地抱著一絲渺茫希望問道：“姐姐，你是不是……”
覆生了？
只是他還未說完，便被溫無晴輕輕打斷了，“沒有，你看到的不過是我滯留在世間的一縷神魂罷了，其實我已經死去很久了，莫要心存妄想，人死是不能覆生的。”
她安安靜靜瞧著一會兒面前的溫無越，表情頗有些欣慰，“能看到你找到伴侶，姐姐也很高興。”
溫無晴眸光輕轉，落到一旁攙扶著溫無越的姚念蕓身上，走過去輕拍了拍她的肩膀，悄聲道：“念蕓姑娘，你要找的東西……已經給你了。”
溫無晴指了指她腕間的銀鏈，隨即往後退了幾步，“眼下的事情我已經知曉，便讓我來結束這一切吧。”
說罷，便毫不遲疑地轉身，走向仍舊躺在地上的江衍。
蹲下|身，輕柔撫著他的側臉，喚道：“小衍，許久未見，你怎麽變成這般模樣了。”
那廂的江衍似是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溫無晴，呆怔在原地。
他現在這般狼狽，全無從前的風度，根本不敢見到溫無晴。
雖說藥人的身體禁得住他揮霍，但年覆一年利用心頭血滋養溫無晴魂燈，已然將他內裏掏空。
江衍等了很久很久，才等到今日。
能一舉利用溫無越巫蛇始祖血脈後人的骨肉來覆蘇溫無晴。
可現在，她卻已經得知了他要利用她弟弟的這一想法……
溫無晴從來都不願意看到這種場面。
而她當初帶他從江家離開，不也是因為不忍看到江府人如畜生般對待他，甚至還想挖了他的血肉獻給魔神，所以才偷偷帶他離開的……
像是想到什麽一般，江衍猛地從地上起身，緊緊握住溫無晴的手，面上驚懼不安，“無晴，不要離開我好不好，求你，求你了……”
“我不能沒有你，我只有你了……”
“阿衍，你應該知道的，我早就已經死了。”
溫無晴依舊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，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格外冷漠，“就算你用我弟弟的血骨覆生我，我也活不過一年的光景。”
“不會的！”
江衍有些激動地起身，摟住了面前的人，埋頭在她懷中，“我同魔神做了交易，只要你有一縷神魂，我都可以覆活你！”
不遠處的姚念蕓杏眼圓瞪，下意識想說些什麽，卻被一旁的溫無越拉住，朝她搖了搖頭。
被抱住的溫無晴有片刻的僵硬，不可置信地看著他，“你怎麽能出賣自己，與那魔神做了交易……”
“我要你活著，我只要你活著。”
墨瞳逐漸變得灰白，似是陷入了幻想，江衍有些瘋魔地回道：“我只要無晴活著，旁的什麽都不在意。”
“不要離開我，無晴，求你了…”
溫無晴輕輕掙脫出他的懷抱，長嘆了一口氣，從衣襟處掏出一把斷刃。
紅黑斷刃上繚繞著數不清的黑線，幾縷淺淡的黑霧籠罩在刃面上，像無數吶喊的亡魂。
“你，你怎麽會有斷魂刃……”
江衍的眼瞳霎時放大了幾分，不可置信般盯著她手上的斷魂刃。
這東西明明早就被人銷毀了的，眼下怎麽會出現在溫無晴的手上？
“我生前是希望你能在我死後擺脫藥人的身份，好好地活下去。”
溫無晴緩緩撫過刃面上的黑霧，霧氣貪婪地纏繞在她的指尖，推諉間連帶著她的神魂都變透明了少，“我當初將你從江家拉出來，不是讓你重蹈覆轍的，阿衍。”
……
姚念蕓下意識看向身旁的溫無越，卻是見他面上神情平靜，可垂在身側的手怎麽都止不住地顫抖，嘴唇咬得發白。
“師兄……”
有淡淡的血腥味兒從他拿處傳來，姚念蕓張了張嘴，可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。
什麽語言安慰，在此刻都是蒼白的。
她緊緊握住他的手，試圖將那股寒意驅散。
神魂湮滅時的光斑似天上星點閃爍，只片刻便消失了。
那把斷魂刃，亦是隨著溫無晴的消失而變得黯淡，透著一股死氣。
江衍跪倒在地，手中緊緊拽著那根紅得發白的細發帶。
發帶老舊，顏色因著洗滌過多而變得發白變脆，此刻因著他過重的力道而裂成兩半。
他肩膀聳動，有水珠自半空中落下，砸落在地，成了幾朵小小的水花。
這是她贈予他唯一的念想了。
江衍麻木地看向落在青衣少女不遠處的映影鏡，空洞眼瞳中驟然亮起一點星光。
他緩慢站起身，珍之重之地握緊那條斷成兩半的發帶，搖搖晃晃地往她那處走。
“師兄小心！”
姚念蕓從腰間抽出銀劍，一手攔在溫無越面前，一面警惕地看著朝他們這個方向而來的江衍。
可江衍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，徑直越過，只拾起地上的映影鏡，拂去鏡面上的塵土。
鏡框處鑲嵌的寶珠碎裂，鏡面亦是碎成蜘蛛網那般的模樣，但依稀能瞧見裏頭的畫面。
鏡中世界呈現的是溫無晴與江衍相處的一些過往片段。
江衍跪倒在地，癡癡地撫著那枚映影鏡，佝僂著腰，口中念念叨叨，“阿晴阿晴阿晴……”
不過一盞茶的時間，江衍便消失在原地。而映影鏡因無人托著，墜落在地，鏡面破損得愈發嚴重。
“師兄，他這是……”
姚念蕓茫然地看向一旁的溫無越，有些不解。
“映影鏡將他吸進裏頭去了。”
江沛慈從暗處走出，“他自願成為映影鏡的奴仆，只為能在鏡中世界待著。”
她平靜撿起那枚碎得不成樣的映影鏡，捧在手上，紅絲自她手中迸發。
紅絲似有生命般纏繞在鏡面破損處，拼命拉扯試圖修覆摔出來的空隙。
映影鏡被密密麻麻的紅絲捆住，才勉強沒有四分五裂。
江沛慈沈默地召出一個傳送法陣，準備啟動時，衣袖卻被人拉住。
“沛慈姐，你要去哪裏？”
姚念蕓擔憂地望著她，“你這是要回江府嗎？”
那江府，方才聽著溫無晴的話，感覺就不是一個什麽好地方。
“我無處可去，江府是我出生的地方，理當回道那裏。”
江沛慈垂眸，看著懷中摟住的那枚映影鏡，“我是江衍捏造出來的人，也該守住他的夢。”
她頓了頓，烏睫輕顫，“念蕓姑娘，你是要把鏡子拿走嗎？”
姚念蕓怔楞一瞬，隨即回過神來，連忙擺了擺手，“我聽我師兄的。”
畢竟師兄才是這起事件的受害者，是江衍想要謀取他的血骨，覆蘇溫無晴。
對著這張與溫無晴相差無幾的臉，溫無越握住了身旁少女的手，“既然你想守著他，那便留著吧，只不過我早晚都會拿回來殺了他的。”
他同江衍，也不過是一類人。
若是師妹離開了，他也會想著毀掉這方世界，找到她。
溫無越看著一旁的姚念蕓，掩去眸底的暗流，只緊緊握住那只柔夷。
江沛慈嘴唇嗡動，無聲朝他做了個嘴型，“謝謝……”
＊＊＊
雲霧翻滾，水汽蒸騰。
高聳入雲的斷崖草木雕零，風聲喧鬧。
有一頭發花白的老者背著手，一言不發，只皺眉看著底下，從院落中出來的一男一女。
少女邁著輕快的步伐在前邊走，時不時回頭朝後面的青年說著俏皮話，惹得青年唇角微彎。
老者站姿筆直，面上雖有細微的皺紋，但眉宇間仍帶著舊時的灑脫不羈。
他身後站著一位約摸十歲的小少年，少年直直站著，表情木訥，眼神呆滯。
老者略有些遺憾般搖了搖頭，收回目光，“這生魂就是麻煩，還是死魂聽話。”
像是想到什麽一般，他看向身後的小少年，“吟風啊，你說，這情愛，能有飛升重要嗎？”
小少年像一具沒有生命力的人偶，嘴巴一張一合，機械地吐出話來，“自——然，是，飛升，重，要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，不愧是我的好徒兒！”
老者甩開垂至胸前的白發，大笑地鼓掌，黑瞳中綻放出異樣的光彩，“江衍那小子是指望不上的了，吟風啊，你可一定要聽我的話。”
“我，定然會，謹記，師尊，的，教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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彩蝶蝶翼顫抖幾下，便從她手指處離開，往別處飛去。
“可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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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師兄也會很難過的吧，他本就沒幾個親人了, 如今好不容易得知溫無晴的下落了, 卻是再見即為永別。
她不想饒過江衍，但留著江衍一天，師兄就會有危險。
可她同樣也不想溫無越難過。
“說起來，你好像很了解無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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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她死了很久, 但依稀還能辨別出眼前的小姑娘, 身上都浸滿了她那乖巧弟弟的氣息。
這種程度的標記, 不是親近到伴侶那個階段都不會擁有。
“啊？”
面上躁意浮現，姚念蕓漲紅了臉，連忙擺了擺手, “沒有沒有, 我同師兄沒什麽的……”
就只是親親小嘴拉拉小手而已，應該也沒什麽的吧。
有些汗流浹背了, 這種見家長的感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嘛！
還要長輩被說什麽小新娘, 更羞恥了…
姚念蕓有些迷迷瞪瞪地想著。
見小姑娘躁得慌, 溫無晴也就不再過多打趣，指尖蓄力, 於半空中劃開一道弧線。
周遭鳥語花香的畫面如摔碎了的瓷盞一般分崩離析，露出外頭墨黑煙霧繚繞的景色。
姚念蕓還未來得及看清那裏頭的東西，便覺得身上驟然一輕，好似朵蒲公英般迎著風往前。
不消片刻，便又回到了那處院子。
落地後，姚念蕓揉了揉眼睛，往空中瞧去。
一青一白的兩道身影於空中碰撞、對峙，竟是打得有來有回。
蓬勃劍氣四下肆虐奔湧，如淩厲的風刮過，將院中的花草盆景悉數吹落打散。
破碎的小石塊被狂風席卷，不分敵我地相互撞擊，化作縷縷齏粉，在這院落內蔓延開來。
許是那互相纏鬥的二人沒發現她們兩人的身影，姚念蕓一邊抽出銀劍，擋住飛襲過來的碎石，一邊拉著溫無晴往沒被波及的安全範圍裏面退。
“咳咳咳——”
姚念蕓眼眉微蹙，勉強擡頭，在模糊畫面中去尋溫無越的身影，“師兄！”
可惜她喊出的聲音消散在這淩冽的風聲中，毫無水花。
於空中執劍的那道青色身影如迅疾的風，手中的招式又快又狠，根本不給對面人反應的時間。
無塵劍鋒銳利，閃爍著瘆人的寒光。
周遭的空氣短暫凝固了一瞬，隨即又快速流動。
大抵是註意到姚念蕓的身影，溫無越收劍回勢，掌心發力，猛地拍到江衍肩膀處。
對面的江衍一時不察，握著雙劍的兩只手滯澀意傳開，掌心脫力，直直落在地上。
“師兄！”
姚念蕓收回銀劍，忙沖到他身邊抓住衣袖，上下打量，“你怎麽樣了？可有受傷？”
面親的人在那兩點妖艷紅痣的襯托下，往日裏本就血氣不多的臉上，此刻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。
指腹下的觸感僵硬緊繃，不覆以往的柔軟，仔細感受下，還有鱗片的粗糲感。
“我沒事。”
溫無越調整好狀態後咽下喉中血腥，垂眸朝她笑了笑，“只是妖化了半刻鐘，別無大礙。”
待目光觸及到青衣少女身後不遠處的人時，他瞳仁微微睜大，握住劍的手也不禁微顫，“……姐姐？”
“阿弟，好久不見。”
溫無晴緩步踏來，撥去遮擋視線的額發，看清如今的溫無越時微微笑道：“沒想到你都已經長得這麽高了。”
溫無越怔楞片刻，雖然知道溫無晴很早之前便已經死去，但仍舊不死心地抱著一絲渺茫希望問道：“姐姐，你是不是……”
覆生了？
只是他還未說完，便被溫無晴輕輕打斷了，“沒有，你看到的不過是我滯留在世間的一縷神魂罷了，其實我已經死去很久了，莫要心存妄想，人死是不能覆生的。”
她安安靜靜瞧著一會兒面前的溫無越，表情頗有些欣慰，“能看到你找到伴侶，姐姐也很高興。”
溫無晴眸光輕轉，落到一旁攙扶著溫無越的姚念蕓身上，走過去輕拍了拍她的肩膀，悄聲道：“念蕓姑娘，你要找的東西……已經給你了。”
溫無晴指了指她腕間的銀鏈，隨即往後退了幾步，“眼下的事情我已經知曉，便讓我來結束這一切吧。”
說罷，便毫不遲疑地轉身，走向仍舊躺在地上的江衍。
蹲下|身，輕柔撫著他的側臉，喚道：“小衍，許久未見，你怎麽變成這般模樣了。”
那廂的江衍似是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溫無晴，呆怔在原地。
他現在這般狼狽，全無從前的風度，根本不敢見到溫無晴。
雖說藥人的身體禁得住他揮霍，但年覆一年利用心頭血滋養溫無晴魂燈，已然將他內裏掏空。
江衍等了很久很久，才等到今日。
能一舉利用溫無越巫蛇始祖血脈後人的骨肉來覆蘇溫無晴。
可現在，她卻已經得知了他要利用她弟弟的這一想法……
溫無晴從來都不願意看到這種場面。
而她當初帶他從江家離開，不也是因為不忍看到江府人如畜生般對待他，甚至還想挖了他的血肉獻給魔神，所以才偷偷帶他離開的……
像是想到什麽一般，江衍猛地從地上起身，緊緊握住溫無晴的手，面上驚懼不安，“無晴，不要離開我好不好，求你，求你了……”
“我不能沒有你，我只有你了……”
“阿衍，你應該知道的，我早就已經死了。”
溫無晴依舊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，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格外冷漠，“就算你用我弟弟的血骨覆生我，我也活不過一年的光景。”
“不會的！”
江衍有些激動地起身，摟住了面前的人，埋頭在她懷中，“我同魔神做了交易，只要你有一縷神魂，我都可以覆活你！”
不遠處的姚念蕓杏眼圓瞪，下意識想說些什麽，卻被一旁的溫無越拉住，朝她搖了搖頭。
被抱住的溫無晴有片刻的僵硬，不可置信地看著他，“你怎麽能出賣自己，與那魔神做了交易……”
“我要你活著，我只要你活著。”
墨瞳逐漸變得灰白，似是陷入了幻想，江衍有些瘋魔地回道：“我只要無晴活著，旁的什麽都不在意。”
“不要離開我，無晴，求你了…”
溫無晴輕輕掙脫出他的懷抱，長嘆了一口氣，從衣襟處掏出一把斷刃。
紅黑斷刃上繚繞著數不清的黑線，幾縷淺淡的黑霧籠罩在刃面上，像無數吶喊的亡魂。
“你，你怎麽會有斷魂刃……”
江衍的眼瞳霎時放大了幾分，不可置信般盯著她手上的斷魂刃。
這東西明明早就被人銷毀了的，眼下怎麽會出現在溫無晴的手上？
“我生前是希望你能在我死後擺脫藥人的身份，好好地活下去。”
溫無晴緩緩撫過刃面上的黑霧，霧氣貪婪地纏繞在她的指尖，推諉間連帶著她的神魂都變透明了少，“我當初將你從江家拉出來，不是讓你重蹈覆轍的，阿衍。”
……
姚念蕓下意識看向身旁的溫無越，卻是見他面上神情平靜，可垂在身側的手怎麽都止不住地顫抖，嘴唇咬得發白。
“師兄……”
有淡淡的血腥味兒從他拿處傳來，姚念蕓張了張嘴，可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。
什麽語言安慰，在此刻都是蒼白的。
她緊緊握住他的手，試圖將那股寒意驅散。
神魂湮滅時的光斑似天上星點閃爍，只片刻便消失了。
那把斷魂刃，亦是隨著溫無晴的消失而變得黯淡，透著一股死氣。
江衍跪倒在地，手中緊緊拽著那根紅得發白的細發帶。
發帶老舊，顏色因著洗滌過多而變得發白變脆，此刻因著他過重的力道而裂成兩半。
他肩膀聳動，有水珠自半空中落下，砸落在地，成了幾朵小小的水花。
這是她贈予他唯一的念想了。
江衍麻木地看向落在青衣少女不遠處的映影鏡，空洞眼瞳中驟然亮起一點星光。
他緩慢站起身，珍之重之地握緊那條斷成兩半的發帶，搖搖晃晃地往她那處走。
“師兄小心！”
姚念蕓從腰間抽出銀劍，一手攔在溫無越面前，一面警惕地看著朝他們這個方向而來的江衍。
可江衍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，徑直越過，只拾起地上的映影鏡，拂去鏡面上的塵土。
鏡框處鑲嵌的寶珠碎裂，鏡面亦是碎成蜘蛛網那般的模樣，但依稀能瞧見裏頭的畫面。
鏡中世界呈現的是溫無晴與江衍相處的一些過往片段。
江衍跪倒在地，癡癡地撫著那枚映影鏡，佝僂著腰，口中念念叨叨，“阿晴阿晴阿晴……”
不過一盞茶的時間，江衍便消失在原地。而映影鏡因無人托著，墜落在地，鏡面破損得愈發嚴重。
“師兄，他這是……”
姚念蕓茫然地看向一旁的溫無越，有些不解。
“映影鏡將他吸進裏頭去了。”
江沛慈從暗處走出，“他自願成為映影鏡的奴仆，只為能在鏡中世界待著。”
她平靜撿起那枚碎得不成樣的映影鏡，捧在手上，紅絲自她手中迸發。
紅絲似有生命般纏繞在鏡面破損處，拼命拉扯試圖修覆摔出來的空隙。
映影鏡被密密麻麻的紅絲捆住，才勉強沒有四分五裂。
江沛慈沈默地召出一個傳送法陣，準備啟動時，衣袖卻被人拉住。
“沛慈姐，你要去哪裏？”
姚念蕓擔憂地望著她，“你這是要回江府嗎？”
那江府，方才聽著溫無晴的話，感覺就不是一個什麽好地方。
“我無處可去，江府是我出生的地方，理當回道那裏。”
江沛慈垂眸，看著懷中摟住的那枚映影鏡，“我是江衍捏造出來的人，也該守住他的夢。”
她頓了頓，烏睫輕顫，“念蕓姑娘，你是要把鏡子拿走嗎？”
姚念蕓怔楞一瞬，隨即回過神來，連忙擺了擺手，“我聽我師兄的。”
畢竟師兄才是這起事件的受害者，是江衍想要謀取他的血骨，覆蘇溫無晴。
對著這張與溫無晴相差無幾的臉，溫無越握住了身旁少女的手，“既然你想守著他，那便留著吧，只不過我早晚都會拿回來殺了他的。”
他同江衍，也不過是一類人。
若是師妹離開了，他也會想著毀掉這方世界，找到她。
溫無越看著一旁的姚念蕓，掩去眸底的暗流，只緊緊握住那只柔夷。
江沛慈嘴唇嗡動，無聲朝他做了個嘴型，“謝謝……”
＊＊＊
雲霧翻滾，水汽蒸騰。
高聳入雲的斷崖草木雕零，風聲喧鬧。
有一頭發花白的老者背著手，一言不發，只皺眉看著底下，從院落中出來的一男一女。
少女邁著輕快的步伐在前邊走，時不時回頭朝後面的青年說著俏皮話，惹得青年唇角微彎。
老者站姿筆直，面上雖有細微的皺紋，但眉宇間仍帶著舊時的灑脫不羈。
他身後站著一位約摸十歲的小少年，少年直直站著，表情木訥，眼神呆滯。
老者略有些遺憾般搖了搖頭，收回目光，“這生魂就是麻煩，還是死魂聽話。”
像是想到什麽一般，他看向身後的小少年，“吟風啊，你說，這情愛，能有飛升重要嗎？”
小少年像一具沒有生命力的人偶，嘴巴一張一合，機械地吐出話來，“自——然，是，飛升，重，要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，不愧是我的好徒兒！”
老者甩開垂至胸前的白發，大笑地鼓掌，黑瞳中綻放出異樣的光彩，“江衍那小子是指望不上的了，吟風啊，你可一定要聽我的話。”
“我，定然會，謹記，師尊，的，教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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